杭州的清晨，西湖水面上浮着一层薄雾。楚晓萱站在酒店露台上，深吸一口带着荷花清香的空气。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周毅发来的消息：「我在楼下餐厅，给你点了龙井茶和定胜糕。」
楚晓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过去三个月，这位合伙人逐渐从工作伙伴变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。他不像赵明辉那样热烈追求，而是用一杯恰到好处的茶，一件她正需要的设计工具，或是一本她提过的绝版画册，一点点走进她的心。
餐厅里，周毅正在翻看面料样本，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专注而沉静。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亚麻衬衫，袖口卷起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“早。“楚晓萱在他对面坐下。
周毅抬头，眼睛一亮：“睡得好吗？今天的面料展十点开始，我筛选了几家可能符合你新系列要求的供应商。“
他推过一本装订整齐的资料，每一页都标注了详细的优缺点分析。楚晓萱心头一暖——赵明辉从未这样认真对待过她的任何事。
“谢谢，不过...“楚晓萱犹豫了一下，“我想先去灵隐寺看看。听说那里的宋代石刻对我的新系列有帮助。“
“好主意。“周毅合上资料，“我陪你去。“
灵隐寺游人如织，楚晓萱却在一片石刻前驻足良久。那尊水月观音衣袂飘飘，线条流畅得仿佛随时会从石壁中走出来。
“看这里。“周毅突然指向观音的腰带，“这种打结方式叫'盘长结'，是宋代特有的装饰手法。如果你把它融入新系列的肩膀设计...“
楚晓萱惊讶地看着他：“你对宋代艺术这么了解？“
周毅的耳根微微发红：“家族...呃，家学渊源。我祖父是文物修复师。“
回程的出租车上，楚晓萱灵感迸发，在素描本上快速勾勒。周毅安静地坐在一旁，只在某些细节处给出专业建议。车子经过西湖时，夕阳将水面染成金色，楚晓萱突然想起什么：
“对了，下周的慈善晚宴，我需要一件新礼服。“
“用新面料做？“周毅问。
楚晓萱点头：“我想尝试将今天看到的石刻线条与丝绸结合。“
“我可以引荐一位老师傅，“周毅说，“他擅长传统技法，应该能实现你的想法。“
手机突然震动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林雯的名字跳出来：“晓萱，赵明辉又来了，说是有重要的事。“
楚晓萱皱眉：“什么事？“
“他不肯说，非要当面见你。看起来...很不对劲。“
回到上海第二天，楚晓萱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厅见到了赵明辉。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，眼睛布满血丝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。
“我妈...走了。“他开门见山，声音嘶哑。
楚晓萱握杯子的手一顿。王凤霞，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的婆婆，那个骂她“杀了我孙子“的女人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世界。
“节哀。“她轻声说。
赵明辉苦笑一声，推过那个纸袋：“整理遗物时发现的。你看看。“
楚晓萱迟疑地打开纸袋——里面是一沓银行流水单和几张照片。流水单显示，过去五年，王凤霞的账户每月都有一笔固定支出，收款方是“赵美琳教育基金“。而照片上，年轻的赵美琳站在某个农村学校前，根本不是她吹嘘的“常春藤名校“。
“美琳她...“赵明辉声音发抖，“根本没留过学。那些文凭都是假的，她在澳洲就是个洗碗工...“
楚晓萱翻到最后一页，那是一份公证处文件：王凤霞三年前就把老家房子抵押了，贷款全部汇往澳洲。
“我妈到死都不知道，“赵明辉红着眼睛，“她宝贝女儿在悉尼住豪宅开跑车，却连她医药费都不肯出...“
楚晓萱不知该说什么。曾经被全家托举的“金凤凰“，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。
“晓萱，我...“赵明辉突然抓住她的手，“我查了当年美琳的公司，根本没有什么投资人，她把你那30万全拿去整容和买包了...“
楚晓萱抽回手：“都过去了。“
“不，你不明白！“赵明辉激动起来，“我这些年给她的钱，加起来有两百多万！全是妈逼我从家里拿的...我真是个混蛋...“
楚晓萱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，此刻只觉得可怜。他像个小男孩一样哭得发抖，全然不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金融精英模样。
“赵明辉，“她平静地说，“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。“
“给我一次机会...“赵明辉哽咽着，“我知道错了...我什么都不要，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...“
“不可能。“楚晓萱的声音很轻，但很坚定，“有些错，一次就够了。“
走出咖啡厅时，天空飘起细雨。楚晓萱没带伞，正准备冲进雨里，一件西装外套突然罩在她头上。
“等很久了？“周毅撑伞站在她身后，眼里满是关切。
楚晓萱摇摇头，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向车子。后视镜里，赵明辉站在咖啡厅门口，像尊被雨水淋湿的雕像。
慈善晚宴当晚，楚晓萱身着自己设计的新礼服惊艳亮相。这件融合了宋代石刻线条与现代剪裁的墨绿色长裙，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。媒体闪光灯下，她从容应对各种提问，谈工作室的愿景，谈中国设计的国际化。
“楚小姐，“一位法国记者问道，“您的设计总带有独特的东方韵味，灵感来自哪里？“
“中国传统文化。“楚晓萱微笑，“比如这件礼服，灵感就来自灵隐寺的宋代石刻。“
周毅站在不远处，目光温柔地看着她。今晚他穿了套深蓝色西装，领带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青瓷领针——那是他送给楚晓萱的生日礼物，今天特意借来佩戴。
晚宴进行到一半，楚晓萱的手机震动。林雯发来一条新闻链接，配文：“你前小姑子上社会新闻了！“
点开链接，是一则澳洲媒体报道：一名中国女子因诈骗和伪造文件被驱逐出境。照片上的赵美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精致女孩，浓妆也遮不住她眼角的皱纹和浮肿的脸颊。
“在看什么？“周毅走过来问。
楚晓萱把手机递给他：“因果报应。“
周毅快速浏览新闻，眉头微皱：“她骗了自己家人这么多年？“
“是啊，全家省吃俭用供她'留学'，结果...“楚晓萱突然停住，摇摇头，“算了，不提这些。“
“晓萱，“周毅突然认真地看着她，“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...“
“周设计师！“一位时尚杂志主编走过来打断他们，“能借一步说话吗？我们下期想做中国新锐设计师专题...“
深夜，回到公寓的楚晓萱发现门口放着个包裹。拆开后，她愣住了——那是一本珍贵的宋代瓷器图录，扉页上有周毅的留言：「这本可能对你的新系列有帮助。PS：明天早餐会议，别迟到。」
楚晓萱翻开图录，一张便签从中滑落：「其实我想说的是，从第一次看到你的设计，我就知道我们会是绝配。——Y」
她捧着书，心跳突然加速。窗外，上海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。两年前那个绝望的雨夜，她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；而现在，全新的世界正在她面前徐徐展开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，是林雯：「猜猜我在医院值班时遇到谁？赵美琳！她来开安眠药，看起来糟透了。她说赵明辉把她赶出了家门，哈哈！」
楚晓萱没有回复。她放下手机，轻轻抚摸图录中一件宋代青瓷的图片——那流畅的线条与她最新设计稿上的剪裁惊人地相似。周毅说这是“家族渊源“，但似乎远不止这么简单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