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,你还没嫁人,腹中的孽种是谁的?”
炸雷般的厉喝声,在陈婉清耳边响起,瞬间惊醒她。
她神情茫然,抬眼看去,祖母陈老夫人正坐在上首,满是皱纹的脸阴沉可怖,冷冷看着她。
而她,正跪在地上,膝盖下的砖石又冷又硬。
这是...齐国公府陈家,祖母的院中,她不是死了吗?
她重生了?
陈婉清下意识的抬手摸颈部,利刃贯穿喉咙的痛楚深入骨髓,可肌肤却光洁如初。
她低头去看自己平坦的小腹,她怀孕了?
上一世,她亲手救回的周染芳,声称是三房叔母宋氏外甥女,千里迢迢从川蜀周家投奔过来,路上遇匪仆人走失。
她好心带周染芳回府送到三房,周染芳认亲后在陈家住下,两人亲密无间,如同亲姐妹一般,但凡她有的,都少不了周染芳的那份。
周染芳却暗中算计,叫她失贞于人,还力劝她下嫁孩子“生父”梁廷鉴。
她出嫁后,周染芳诬陷继兄奸污嫁入陈家,害死继兄后,还与梁廷鉴联手,害死爹爹!
陈家兵权易主,姑母一家、五叔、堂姐这些血肉至亲们,纷纷惨死!
梁廷鉴却踩着父兄尸骨,青云直上,梁家再现往日荣光!
亲人惨死,她才得知,周染芳居然是她同母异父的继姐!
她居然重生回被诊出有孕,祖母要打死她,周染芳阻拦并劝她下嫁梁廷鉴的那一天....
这一世,她定要护住父兄亲人的命,叫周染芳梁廷鉴血债血偿,死无葬身之地!!
可眼下第一个要解决的,是怒不可遏想要打死她,嘴上说是为陈家名声,实际是为三房四房承袭爹爹爵位官职、扫清障碍的祖母——
陈老夫人!
“老夫人,婉儿身子弱,还怀着孩子呢,禁不起久跪...”一道娇俏的声音,将陈婉清从回忆拉回现实。
修长瘦骨伶仃的手伸了过来,搀起陈婉清,顺着那手朝上,映入眼帘的,是一张娇娇怯怯,盈盈带泪的脸,周染芳望着陈老夫人言辞恳切:“先叫婉儿起来罢?”
周染芳?
陈婉清眼中满是冰冷恨意。
“好妹妹...”上一世,也是这道娇俏的声音,曾说出恶毒无比的话语:“你生产当日,廷鉴早将你我的儿子调换,你的儿子早活生生饿死,成了一堆枯骨!”
周染芳脸上毫无被拆穿的恐慌,咯咯笑着:“你那一双儿女,根本不是梁家血脉,婚前失贞那日,廷鉴将你送上了贵人的床....”
上一世她怀揣利刃,一击毙命,周染芳瞬间没了声息,只可惜,梁廷鉴却被人护住,没能结果了他...
陈婉清的手下意识的去抽刀,却摸了个空,她这才想起来,现在不是上一世,那把利刃也没有随身携带...
她的手被周染芳一把握住,轻轻拍了拍,柔声安慰着:“婉儿别怕!”
冰冷的触感,蛇一般阴冷,只往陈婉清心里钻,她的手瞬间一紧。
周染芳却安抚的朝她笑了一笑,压低声:“放心,姨母一会儿就到!”
三婶?
陈婉清心里冷笑,今日之事,必定有三房的手笔,若是三婶宋氏,知道周染芳是冒名顶替的外甥女,还暗中坏三房事情,也不知宋氏会作何想?
上首的陈老夫人满面怒容,盯了周染芳一眼:“你一个外人,也敢来掺和陈家事?”
“平日给你几分颜面,你就开染坊?”
“滚出去!!”
周染芳神情一僵,刚要开口,陈婉清推开周染芳的手,身体站的笔直。
陈婉清面容冷静,凝视着陈老夫人:“孙女腹中的孩子...”
“她腹中的孩子,是梁家公子,梁廷鉴的!”周染芳猛然开口打断陈婉清的话,声音有些许尖锐,“老夫人,您不能动婉儿,当心梁家怪罪!”
陈婉清扯了扯嘴角,这是嫌她死的不够快?
一个落魄的前太子师梁家,陈老夫人岂会怕?
陈老夫人胸膛起伏不定,面色铁青瞪着陈婉清,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,“伤风败俗!”
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,连你三房表妹都知道你做的下贱事!”
陈老夫人手中龙头拐杖连连顿地,“笃笃”作响,“来人,拖出去!”
“打死她!”
“不能叫她败坏陈家名声!”
话音未落,陈老夫人身旁侍立的几个健壮仆妇,一边搂袖子,一边伸手去拖陈婉清。
陈婉清劈手一掌扇过去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为首的仆妇脸上,五个鲜红指印。
陈婉清清喝一声:“谁敢动我?”
她冷冷瞧着眼前的仆妇们,“爹爹马上就要带兵回朝,你们逼死他唯一的血脉,都活腻了?”
仆妇们面色大变,齐齐后退几步,又都回头去看陈老夫人。
陈婉清透过人群,视线恰与陈老夫人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对上。
端坐上首的陈老夫人冷笑一声:“你爹官做的再大,他也是我儿子!”
“跟陈国公府议亲的当口上,你出了这等事,你爹若知道,自然容不下你这败坏陈家名声的下贱东西!”
“容不容的下,祖母您说了不算!”陈婉清分毫不让,“若无爹爹战场拼死杀敌,哪有您今日安享尊荣?”
上一世,祖母数次逼迫爹爹在三房四房中,择人承袭世袭爵位官职,爹爹因她这个独生女儿多次拒绝,祖母夺了母亲管家权给三房不算,居然想要趁着爹爹母亲不在,借机打杀她!
而陈国公武愈庶出长子武茂,风流成性,为人暴戾,屡次奸淫妇人及父妾,圣上看在战功赫赫已故的陈国公面上,屡次饶恕。
自从知晓圣上有意赐婚后,爹爹就长吁短叹,她也愁眉不展,周染芳就是拿捏着她不想嫁入武家的心思,这才成功算计了她。
这一世,他们休想得逞!
“好!”
“好!”陈老夫人手指着陈婉清,抖的厉害,一脸的痛心疾首:“好个孙女!”
“你就是这般孝顺长辈的吗?”
陈婉清早见识过祖母的手段,在她老人家眼中,唯有陈家男丁能入的了眼,自己二房独女这个绊脚石,和母亲这个二嫁妇,早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,恨不能除之而后快,好给三房四房腾出位置!
祖母老早说过,她最是一碗水端平的,不偏不私,顶好是三房承袭爵位兵权,四房承袭官职家产,这样一来,皆大欢喜!
可偏偏二房母女俩,占着茅坑不拉屎,白白享了这么多年福,陈家银钱,就不该花费在她们母女身上!
上一世,她就是这般,屡屡拿着孝道压人!
“孝顺长辈?”
“那也要长辈先爱护子孙后辈!”陈婉清昂首注视着陈老夫人,“像祖母这般,一心想要打杀孙女的,有什么值得人孝顺的?”
陈老夫人的手撑着椅子扶手,缓缓站了起来,盯着陈婉清的眼中满是凶光。
“祖母不要忘了,这个国公府,是爹爹立战功拼死挣下的,您和三叔他们,不过是爹爹发达之后,依附爹爹而居!”
陈老夫人神情阴冷,拄着拐杖迈着小脚上前,恶狠狠道:“像你这样不知廉耻,婚前失贞,早该沉猪笼!”
“但凡你有半点廉耻之心,就不该活在世上,连累陈家的名声!”
“今日,老婆子就大义灭亲!!”
她猛然扬起拐杖,朝着陈婉清狠狠砸了下去!